一 张序伦是职业美食家,在省城某位“爷”家里当过灶房先生。他是私厨,业界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,只有省里为数不多的名家,有幸品尝过张序伦大厨的厨艺。近来张序伦得了健忘症,除了一日三餐,记不住五个数。他伺候的“爷”去年进去了,给“进去了”的人做过厨师,他觉得特别没面子。 真是没长住眼,呸! 这一阵子,张序伦长了脾气,见了街坊邻居,跟谁也是这么一句。张序伦不说,谁也不知道他给“爷”当过厨子,当街这
初三下学期,我隐姓埋名,去南山镇做了一名理发师。好吧,是学徒工。南山镇在荒僻之地,人烟稀少,本是个藏形匿影的好去处,可惜我晚来了一步,他们建了个南山工业园,四面八方的工厂都集中到了这里,荒僻之地一下变得比县城还要热闹。我围着小镇转了一圈,饭馆、酒吧、歌厅、发廊一应俱全,好多戴耳钉、染杂毛的男女在街上闲逛,已然当自己是这里的主人。这说明南山镇安分守己的日子已彻底结束,未来什么样儿,还得看这帮占领军如
数年不归乡,连阳光也欺生,晃得人眼睛涩涩地痛。从高铁站出来,刚踏入广场,拉客团便一齐拥上来,用宝庆话问我,老乡去哪儿,打车吗?还有更热情的,干脆直接动手,作势帮我拎包拉行李。 我紧握行李箱拉杆,疾步向前,行至魏源大酒店,招手拦下一辆红色的士。 司机四十来岁,平头,圆脸,留一小撮胡子,脸上浮一层浅笑。大约以为我是外乡人,又或者我去的地方出了县城,他不愿打表。我们谈妥价钱后,他才开车出发。 司机
1 晚上7点的龙华区部九窝,还是如此热闹、嘈杂、暧昧。每一条街巷、每一栋楼房和环绕着部九窝流过的麻鸭溪,都在争先恐后地用它们的声音、气味,以及不易察觉的烟尘和水汽,在城中村的每一寸空间里宣示主权。 宋千里站在两条巷子的交叉口,仔细聆听、分辨、回想。这些声音和气味,还是那么熟悉。十三年了,很多事物已经改变了模样,比如,部九窝焕然一新的牌坊、麻鸭溪两侧不知何时修建的步道、那座如今无影无踪的纸箱厂…
星期天上午,我正想做一桌可口的饭菜,给蔡沛然一个生日惊喜,突然门铃响起。开门后,小区传达室的老刘搀着一位七十多岁拄双拐的男人进了屋。 这人自称“李怀仁”,清瘦,短腿,有着一张黝黑的脸。他口齿不清,唾沫乱飞,一只手拄拐,另一只手紧握着我不放。 追忆往昔,我终于想起了这位不速之客是谁。 那是四十年前。当时,李怀仁在尚庄村小学任民办教师,我刚高中毕业,此前我们未曾谋面。那年,我们在省里某青年杂志的
1 林溪提着行李箱,站在寨口的老樟树下,抬头望着寨牌上斑驳的“雾江寨”三个字,心底涌起一阵难言的酸涩。 她想,十年了,还是回来了。 暮春的雾江寨雨水多,空气潮湿得几乎能拧出水来。云雾如江水般从山间流淌而下,将整个村寨裹在一片朦胧之中,村寨的名字便是由此而来。林溪深吸一口气,缓步踏上由山石切割而成的青石板路。缝隙间的苔痕在雨雾里层层晕开,显出一种幽深的绿色。 沿途几户人家的门楣上挂着崭新的红
1 刘童抬头瞥一眼窗外,呼号的北风卷起洋洋洒洒的雪花。他从怀里掏出手机看了看,三点五十,睡了二十分钟。刘童舒服地伸了个懒腰,店内暖烘烘的气息熏得他又眯起眼睛。他一米八五的大个子,近二百斤的体重,庞大的身躯让人很难忽略他。刘童也感到有些不自在,尽管他是这家店的“老熟人”了。下午三点多,大雪天气,店内除了两个值班的店员,没几个食客,但刘童仍然有些局促。他扫了一眼刚刚亮起的手机屏幕,戴好磨得有些黑亮的
父亲说什么也要回老家,我们怎么都劝不住。母亲埋怨我,看吧,都是你惹的祸。我能说什么呢,那些根植于漫长岁月的东西就像荒漠上的灌木,早已把庞大的根系扎进了他的身体。 我专门请假,陪父亲返乡。路程不近,中途转了一趟车,从和谐号到复兴号,速度越来越快。我们不仅离故乡越来越近,离过去也越来越近——那些早已消失的东西,似乎变成光在玻璃上跳跃着,一闪而过。 那年冬天,父亲突然决定挖一口池塘。关于这个计划,我
1 2003年4月,我接到了一个电话,从此改变了我的人生。 电话是县医院李主任打来的。他说有个奇怪的病人,已经饿了十八天了,谁的话都不听,点名要见我。 “他怎么知道我的?”我问。 “这就是奇怪的地方。他说认识你,但我查过了,你们从来没见过面。” 我开车赶到医院的时候,夕阳正好照进病房。王老三躺在床上,瘦得像一张纸,但眼睛异常明亮。看到我,他笑了。 “陈医生,你终于来了。我等你很久了。”
楔 子 我的家乡在陕甘边界的山区,我们那儿有一个习俗,新媳妇回门时不但要带大肉、挂面和红糖三色礼,还须外加一只鸡。鸡是母鸡,不能太老也不能太小,太老不下蛋,太小下不了蛋,必须是活蹦乱跳处于下蛋旺盛期的鸡,它被称为离娘鸡。离娘鸡给娘下几年蛋,替出嫁的女儿报答娘的生养之恩。为此,男方家在孩子结婚时,要么早早养一只鸡备用,要么就花钱买一只鸡,反正没有离娘鸡,是要被人耻笑的。 一 好了,说说大姐的离
“小瓶盖”是几年前陆萍在下班路上捡到的一只猫。那天下午陆萍从单位出来,在路边等公交车时,看见垃圾箱旁边有个灰溜溜、毛茸茸的小东西,一开始没留意,直到那小东西发出微弱的“喵呜”声,陆萍这才发现原来是一只小猫。粗短的小腿,浓密厚实的毛层,呆萌的国字脸,看上去既可怜又可爱,陆萍一下子就喜欢上它了。 小猫见陆萍盯着自己看,就慢慢挪过来蹭她的脚踝,丝毫没有怯意。陆萍断定,这不是一只流浪猫,而是被主人娇生惯
张炜在其小说中构建了独特的“空间”世界,芦青河、葡萄园、园艺场、矿山、海边树林等具有象征意义的特定场域在不同作品中反复呈现,构成了富有张力的地理图谱。他笔下的故事多发生于山东半岛东北部的登州海角,这一地域的选择不仅赋予了文本鲜明的地缘特征,也通过特定空间的构建创造出城乡对照的空间体系,展现出复杂的社会结构与历史变迁,其中既渗透着深层的个体动因,也融入了丰富的社会因素。 张炜笔下的“半岛”与其家乡
一下车,一股热浪便扑面而来,鼻孔中立刻盈满了混合着麦香的土焦味。到古村方峪采风,正赶上芒种时节最热的日子。 一位身着黑衣黑裤的小伙子如铁钉般立在太阳下迎接我们,他腰身挺拔,皮肤黝黑发亮。这是方峪村党支部书记吴斌,一位出身行伍的80后,一看就是一位吃苦务实的“干家子”。吴斌是土生土长的方峪人,对村里的情况了如指掌,他一边带领我们参观,一边给我们介绍着古村的方方面面。 我曾多次到过方峪,每次来都有